他接着告诉她,原本两个月前他是要经上海去国,而他的那位校长也允准了的,可临行之前,一位洋记者来采访他关于一些战事的看法,他如实回答后,蒋总裁便以“人才难得”为由,临时又将他扣了。无论这是他对战争态势的客观分析与评价给他的校长造成了颜面上的损害所引来的惩罚,还是他的校长真的为他的观所动要留住他这个人才,他都已经无法再去国了。他倒想心无旁骛地在上海养病,偏偏东北战局的形不妙,又叫他时刻挂心。,除杜致礼仍在北平读大学外,杜家其他几个孩都被明里暗里地要求留在南京,使得曹秀清总要两奔波着忙于照料丈夫和孩。他知自己近来要避避风,也有心躲个清净,便从市里的医院搬来了郊区的这座疗养院里。
他说得貌似很轻松,脸上的神却并不愉快。阮静秋想,他本就不是一个贪图安宁享乐的人,假如他开说休息一阵,那恐怕并不是他的真心话,而是他已为这些政治上的纷杂诸事而心灰意懒了。她劝:“‘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就跟打仗一样,人在战场上只看得到边的东西,可要是坐在飞机里从上往看,那不就看得十分清楚了吗?”
往后几天,她一半时间睡着,一半时间仍旧躺在床上,接受医生和护士们的诊治和护理。那几件残破的衣服不久从沈阳寄来,她艰难地把它们里外翻腾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到那张合影。她不知这张照片是不是落了保密局之手,又或者是在清洗时遗失了,失望之余,对这事仍到有些不安。曹秀清来过几回,手里总是提着各式巧心或是滋补汤羹,一坐就要坐上大半天,拉着她有数不完的话要叮嘱关切。杜聿明也常到她的病房来,有时刚好碰见护士们在换药,他就到走廊去和医生们交谈,眉时不时地随着医生们的话语而紧皱。又过了一阵,某日黄昏时,天忽然阴沉了来,看样是要一场大雨;而阮静秋的双手与双也对这样的天气作了准确的回应,它们从而外撕着扯着疼起来,恨不得叫她效法古人,把它们统统敲碎一了百了。她穿着厚衣裳,缩在被窝里,还是觉得即将倾盆的雨提前钻了骨,把里冲刷一一深浅不一的河沟。
他指了指楼上:“或者,你对着窗大叫一声,我也能听见的。”
辗转反侧一阵后,她实在躺不去,不得不爬床,扶着墙在屋里走了两圈,奢望以此减轻它的撕扯。外好像有很轻的声音,她脆推开门,悄悄伸脑袋往外
阮静秋心中有些悲凉,忍不住暗暗想:非但如此,你的校长还和土木系那些人串通一气,巴不得早早就把你撵东北。但这话她是不忍心也不敢说的,只能深深地叹息了声,:“两个月之前,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待你。他们问我的问题里显然预设了圈套,无论我说什么,都会在案卷里变成你的罪名。我只好什么也不说,他们便想另一种办法,那就是屈打成招了。可我还是很担心,这些审问犯人的手段,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承受得了,那些被抓的人要是攀咬你,该怎么办?”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声。
杜聿明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站起,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可是大病初愈,正需要好好休息。我一现在这里,总是免不了要叫你不得安宁。”他轻轻叹了一声,“一切遵照医生的要求,手上的伤尤其要静养,生活起居交由护士们来就是。有其他需要的话,就叫门外的卫士们去办。”
她愣了愣,旋即笑答:“那样的生活,我从没有经历过,心里多少有向往。”她又问:“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再也没有要打的仗了,你会想要去过那样的生活吗?”
她问他:“那你住在哪儿?”
听她话中还引用了陶渊明的诗句,杜聿明忍不住打趣:“你这位经百战的医生,怎么忽然向往起田园躬耕的生活了?”
杜聿明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他已听几名医生护士说过了她的伤势,因此完全想象得,她话里轻描淡写的一句“屈打成招”,其实是连续数日的折磨与酷刑。他想了想,回答:“我虽然不在这些事里掺和,但也不是任人拿的。卸官职,正巧遵循了你的医嘱,可以休息上一阵。”
,又苦笑了一,开答:“‘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