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还没老到糊涂，给你两个师弟就好，再过几年……”

        雨模糊了天地，宁无忧突然捂住了嘴，他怕自己此刻放声大哭的声音会让人听见。但谁也不在乎，天地不在乎，大师兄不在乎，他自己也不是那么在乎了，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哭来，两年来的一切，一切痛苦、困惑和绝望，都从里撕裂，从心里挖来。

        这天夜里，他着灯了半晚上的衣衫鞋垫，突然想起来，这个月合该去剑宗，还没来得及去。

        “放了人参枸杞什么的，又不曾放黄连，”宁无忧笑了来：“师父年纪大了，需知好好保养，可徒儿给您衣服，你又不要。”

        宁无忧闭上睛，拾起剪，把布裁得宽大，嗤嗤咔咔的声音，布大致裁得够了，他坐在桌边，把灯挑亮了些，一边想着那个人，一边殷勤穿针引线，从袖上开始。

        门又开了，西风横笑拿了一块木来，又蹲在雨中比划，他就这样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宁无忧似乎能够看到那个人被一次次挫败和失望得愤怒阴郁的样，起伏着气，最后这些都变成了无能为力的愤怒，西风横笑站起来，重重踢在锤上。

        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何他从来不是能让人依靠的人。在一起这么些年，为何他还是不明白，连应该安的时候，应该付的时候，也没有对。

        哪怕是在这种地方，西风横笑也在他心里熠熠闪光，谁也比不过。是大师兄自己走了的，是大师兄不要再在乎这些人，他总是这样想，于是他也想了很久，觉得这样的生活，他也不是不能过。

        一个什么都不能承担的人，怎么可以要求别人替自己承担一生一世？嫁给大师兄――为何他从不在乎大师兄要付什么，是不是开心过，愿不愿意看到他，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

        秋天的雨停了，没过几次，北风了起来。

        千金少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路回来，鞋衣服都不那么好看了，宁无忧转过去，打量了一，真心笑了：“衣服合不合，我还了几双鞋垫，你这个年纪太费鞋了。”

        “路上不好走，天又黑得快。”宁无忧从怀里摸两块糖：“送你的，吃吧。”

        想了想，又松了气――罢了，天之还在闭关，就用这个理由吧。

        给师弟的衣服都好了，鞋也好了，如今宁无忧裁了布，就剩天之的还没有，估摸着那孩能穿上的时候会不会又小了，十来岁的孩天天都在长――这样一想，手一松，剪掉了去，叮呤咣啷一声响。

        从天元抡魁失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世界就变了，而他固执的以为别人都不重要，只要他一心一意的着大师兄就好。

        谁都是那么自私，他恨着茫茫然不知所往的世界，自己也站在茫茫然的人群之中，看不清别人。看不清自己。大师兄早就走了，世上一切都推着人走，又怎会为了他一个人不改。

        灯笼摇晃着一蓬蒙蒙的光，在他衣衫上来去，宁无忧抬起，晦暗的夜空，这一夜如此之冷，上了山，来缓了一缓，才从捂了捂的度里，觉得骨都生了疼。

        何止是十来岁，他们还都在长骨的年纪。如今他是个大夫，比大师兄还知的清楚，骨开来长，肉要吃许多才够，动不动就要饿……师父说能长到二十几岁，可不正是现在么。

        那个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个在他心里永远大的西风横笑，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一样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一切早就变过了，只是他一直不曾真正明白。

        这一刻，他无法不恨自己。恨自己站在这里，恨自己没有早一些站在这里。

        宁无忧愣住了。

        刀宗的冬天尤其冷，住在山上，北风呜咽着厉害了起来。宁无忧从山上回来，冻得脚都没了知觉，守门的小弟看见了他，打了声招呼：“宁师兄，你又回来这么晚。”

        “合，也和。”千金少指了指屋里：‘“二师兄，师父还在等你呢。”

        宁无忧心里无所不能的男人，因为踢了锤很快就痛着了，稽的单脚了一，站在雨中像一只困兽着气不动，最后，那个天之骄，无所不能的人，像尘世间所有平庸凡俗一样垮了肩，了那气，狼狈又认命的捡了踢飞的锤，一瘸一拐的回了屋里。

        宁无忧假装没听见，：“还有一包花生，正好酒，师父你慢着喝。”

重扔榔，转回了屋里。

        宁无忧照常听了许多的唠叨话，嗯嗯的应了一通，末了从药箱里拿了一坛酒。是诊时一人家酬谢了他的好酒。

        “唉……”喝了一，织云翼就无奈叹了气：“你啊……”

        神刀宇挂着灯笼，宁无忧换了满是泥泞的鞋，拿竹篾刮着泥，一劲在他心里死了，他刮完了泥，浑上也看不一过去的鲜亮，衣服上也不净，那些好衣服此时是不穿的，穿一件坏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