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有大逆不了。他摇摇,告诉自己,写信。
他首先写:弃之伏地谢言。
他没先等到洗澡的机会,而是先等到了打一架,试试对方手的机会。那是在练武场,他经过时,看到那个年轻的百夫长正在场地中央,得意地问还有没有人要和他比。
竟然那么年轻,几乎还是个少年。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名字,自然就想起了那一刻,给他加冠取字的典仪上,这个人站起来,不看其他那些比他更好,更上得了台面的同龄人,而是看着他。太没给别人取字,独独给他取了字。
他用笔杆抵着巴,看着这封写了这么久才写完歉分的信,心里想:他有没有机会和他一起洗澡?
“你不也不到吗?”同僚回答他。
回自己营棚,又拿了那封信。好烛,磨好墨,铺好纸,拿好笔。
“百夫长?”他是真的吃惊,“他连征丁的年纪都没到吧?”
他副官月前病死了,他缺个副官。此刻来打听,也确实是有收为己用的念。
有一本不知谁写的艳文故事,把这事涂涂抹抹成了个风艳故事,说他因为段仲瑜给他这种殊遇,喜上了段仲瑜。他不能否认,他喜过段仲瑜。但是那人写错了,大错特错,完全和他贴不上边。他那时候心里想的可不是喜,而是:要是那个在上,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取了一个字,这么简单,就能这么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境遇的人,是我自己,就好了――
他又不是“丁”。再说,乡的少年郎,不像他们这些人,能正经受过什么练,修过什么武艺?往往是为了钱为了功勋被蒙着骗着替人应征了,如果运气好没遇到战事到年限回去了还好,遇到战事――最先死的几乎就是这些半大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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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这个人摔在地上,手臂反剪,彻底制住这人行动。服输也脆,不拖泥带,还会说“长官不愧是您真厉害”,没有自负天资的人常见的那种太要脸面的傲气,不是格也好的吗?
最瞩目的是,作战结束,打扫战场时,他找到了他,打量他――
什么。有了力气,比得就是准和心态。
打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这么机灵,这么灵活,看他用了一个招紧接着就能模仿着跟着用来,这么有天资的人才――怎么会是傻缺呢?
“别小看人家哦,”同僚笑着说,“打架厉害着呢,学什么都快。箭不太准,但是得快得久。”
“兄长有何见教?”他问。虽然一直不太喜这个人,但需要承认,此人比他有资历,了解这里况。前辈肯说什么,不说的对与不对,听一听,于他都是没有妨害而有益的。
他听见围观的这个人的同袍的大笑和嘘声,充斥着他自己非常熟悉的那种氛围。他在这种氛围里长到如今。
当时站在他旁边的人,都嫉妒他,嫉妒了好久,嫉妒得想毁他,差真毁了他。因为太不抬举他们,抬举他。
他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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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人才,不会轮到你。”对方说,“昨天我去和他长官聊来着,人给我说,这孩战场上好用是好用,可也就是战场上好用。平时说话办事,那叫一个不能让人放心――傻缺一个。这么年轻当百夫长,是真优秀,破格了,也是格了――不可能再升,升了,不会死在战场上,要死在战场外。”说着,还拍拍他肩膀,“听哥一句,副官这么重要的位置,万万不能给个傻缺,他死了不要紧,怕的是往上连累――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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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诚恳地歉。用哪些典故合宜?他涂涂改改,笔滞涩,心中烦躁,不免走神。走神的时候又想起战场上看到的那个年轻的百夫长。他觉得那人长得还顺的。军营就是这不好,顺的人太多了。洗澡还都一起洗,有时候他真的没忍住,了,幸好在别人看不到,再说冷,的也快。
他摸摸自己腰间的佩剑,把跃脑海的那些杂思清去。他是来博功名的,他告诉自己。
得快,得久。
准看起来很好,几乎每一击都是直往要害戳,一次毙命,不行的话,两次封。心态,更别提了――冲在最前面的人,除了被抓回来的逃兵着冲的,那就是真的胆大,真的勇猛,看着涌般的敌人和锋刃,真的没有一怯懦。
“看上了 ?”正在和心里的绮念争斗,猛然听见旁边人那么一说,简直叫他心一。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没开天,不能看透他的心思。
得有多快,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