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义,雍昭叹了气,索一气说完,“朕疑心先皇夫并未当真死,这一切本不该是你的错。”
总归有千万个理由,将纪舒钦钉死在这个结局。
如今她真心实意,想让纪舒钦忘掉这一切,却是难如登天了。
正被严严实实裹在被褥之中的纪舒钦怔了怔,眉之中俱是错愕,一时竟说不话来。
雍昭贴得极近,几乎能听见他齿间战栗的“咯咯”声响和压抑的呜咽,她望着纪舒钦。
纪舒钦的心尖猛地一颤,对雍昭那压抑着的,暗无天日的幽微喜又细细密密地冒了来,一时胜过其他的绪。
“陛……罪玩忽职守,罪该万死,如今已是陛开恩……绝不敢、不敢再推脱。”
帝王的骄傲自持在这一刻成了泡影。
“朕就在此地,真真切切,不是虚幻,更不是你的梦境。真要同你说的是先皇夫一事,你若是实在惦记,那朕也不瞒你。”
纪舒钦从惊惧之中回过伸来,只看了雍昭一,便支持不住,匆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在脆弱的、条件反惊惧的纪舒钦面前,始作俑者雍昭再端不起一丝一毫帝王的气派。
深骨髓的恐惧让怀中人即使已经竭力克制,也实在难扼。
任凭谁在这样的形都难以说话来。
但萧程望又说,纪舒钦是不肯认罪的。
得了这一句话的纪舒钦脸陡变,一又开始挣扎着想起,雍昭蹙起眉,无奈只得又拿些帝王威严了,一将人回床上躺平了,严肃:“你方才答应过朕的事,不许忘了。伤好之前,不许这样动作。”
她发紧,自膛深发沉闷的颤动声响,却成了哽咽。
于是雍昭听了也信了。
雍昭心发疼,实在说不话来。
“纪舒钦,你看着朕的睛。若你看着朕的睛,便该看见朕中的痛苦与愧疚,真真切切,不掺半分的假意。朕向你保证,这一次绝不是试探。若是有假,朕此生此世,必不得善终,暴毙而死!”
她的愧疚,恍惚三月扫过枯枝的清风,一便将属于破旧冬天的那些沉痛悉数扫净了去。
她闭起,深一气,俯去,隔着柔被褥用力环住仍在轻颤的纪舒钦。
纪舒钦脸上的血一褪了个净,哆嗦着唇,视线乱转,声音带着颤,似乎是想为辩解几句,然而雍昭静静等了他许久,却只从他中得了一句凌乱破碎的认罪话语。
那是雍昭望向他时,从未有过的神。
他呜咽了声,腔发一阵混沌的嗡鸣,意识再度从大起大落的绪之中跌到去,陷无边的黑暗里。
本满怀期待的人猝不及防被这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至少先皇夫的死,并不全是他的错。
无数的巧合都指向先皇夫的死与纪舒钦有关这一事实,然而纪舒钦在认罪之后,也不是没对事抱有一丝一毫期待的。
是她亲手着纪舒钦在无数个崩溃或者濒临崩溃的瞬间,牢记自己手上那本不存在的鲜血罪孽。
所以他告诉雍昭,对于这样顽固的罪犯,应该要千次万次地磋磨,一遍又一遍迫他正视自己的罪责恶果,让他刻骨铭心,连在睡梦中都不敢忘记。
雍昭一时也想不再好的辩驳方法,匆匆一念之间,忽地低将方才收起的金饰翻放在掌心,递到纪舒钦前,自顾自往又:“这是今日朕在先皇夫魂上取的。郢都近来才刚的款式。”
一瞬,便又迅速调好了心态,只轻笑起来。
然而这一,纪舒钦也便望见她中那种沉痛的愧疚。
那双浅棕眸中压抑着一层模糊的气,痛苦与惊惶埋在深,此刻被诧异和不可置信冲淡几分,却仍然深重,雍昭沉痛地垂,迫自己成为两人之中更勇敢面对心的人,她只一抿唇,便很快开。
雍昭攥起了双拳,咬紧牙关,终于从漫长而混乱的记忆中翻来这样一件事。
当时刚刚辅佐新帝继位不久的摄政王萧程望自告奋勇,替悲痛绝的雍昭查明此事。
那是纪舒钦刚被她惩时候的事。
种因得果,先皇夫之死终于成了纪舒钦的心。
后来,他告诉雍昭,景逸之死与纪舒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他的玩忽职守,包括他的吃里扒外,包括他的表里不一……
像他这样,连畸形都敢隐瞒的人,他自有千万个理由逃脱隐瞒。
从前有千万个停手的机会,她从未珍惜。
他仍天真地以外,此事或许并非所见的那样糟糕。
只剩满枝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