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报仇，但实际上，我连这个鸟笼都走不去。我贴着墙，独自在屋里摸索，走得异常缓慢且谨慎。这里是桌，那里是椅。这里放瓶，那里有罐。这里不能走，那里不好走。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那些极易让盲人受伤的边边角角，都被妹喜贴上了两层泡沫。我在厨房，客厅，阳台和卧室巡回了好几遍。就当我以为记住迷的路线时，我却被脚的门槛绊倒。咚的一声，我的膝盖磕在瓷砖上。我不疼，我只是愤怒。我怒吼，我捶地，我痛哭。我的智慧是局限于看得见的时候。现在，我瞎了，也就变蠢了。你们剥夺了我的睛，也剥夺了我的智慧！我还能怎样报仇！我已经没有资本了！

        妹喜见我没有反应，于是离开了卧室。这个房，这张床，都是她的。但是，她好心让来，我却到不快。我觉得我被羞辱了。你是因为觉得我是弱者，所以才会如此慷慨。你应该把你那多余的善心施舍给别人。我不需要你的同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心。昨天夜里，我就靠自己挣了两百五十块钱。虽然名不好听，但那也是钱呀。有了钱，我就能报仇。对，我必须报仇。我还要吃饱，养好，重返商家。我迟早回去把你们大卸八块！

懂你们的冷嘲讽吗？我可是生在你们对彼此仇恨的荆棘之中的顽石！我会要你们好看的！我受到神的幸是有预谋的。这条艰辛的生存之路本就没有所谓的幸运。什么与世无争，什么清心寡，什么淡泊名利，都是我的伪装。哥哥们啊，你们太掉以轻心啦。你们怎能轻易让我抓到把柄呢？我当然会把你们逐一逐一驱离至神殿之外。只可惜，我本该把你们一击致命的。何晴的倒戈，使我的计划成了笑话。本应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计划失败了。诅咒失效，我被反噬。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如果我还有睛，那么我一定能杀回去。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小猪，起来吧，太阳晒屁啦。哎呀，你把早饭吃完啦。这么乖的嘛。我给你带了午饭。凉和肉夹馍。我放在床柜上，你起来吃吧。”

        妹喜来到床边，轻抚我的肩膀。我朝墙靠近，她的手识趣地离开。

        要不，死了算了。人的离去，亲人的陷害，的缺陷，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懦弱，都让我到孤立无援。谁还能帮我呢？我突然想起妹喜。我从冷冰冰的地板上爬起，然后照脑中设计的地图，慢腾腾地回到我的安全地带——妹喜的床。我睡在外侧，妹喜睡过的位置。我侧躺着，嗅到枕上淡淡的柠檬香波。我深一气，想起自己在妹喜横冲直撞的快。我伤害了妹喜。我知的。妹喜也知的。我是不是很坏？那就对了。我巴不得妹喜把我扔家门。可是，妹喜偏偏让我有了生的希望。我有恨她。因为希望意味着失望。我不想再摔多几次。我把手伸竹枕，摸三张钞票。我还要挣多少个两百五十块钱，才能重整旗鼓？一百个，一千个，还是一亿个？我能否用这些钱去换我的睛呢？我不和你们斗了，行不行？我只求你们把睛还给我，行不行？

        屋外有动静。是门锁与钥匙交合的声音。妹喜回来啰。我迅速躺到床上，侧背对门。我有紧张地倾听那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妹喜不轻。昨天，我用双手亲自为她测量三围。她的肩膀，胳膊，手臂，大和肚都有丰厚的脂肪。柔且有弹。仔细摸摸，还能受到脂肪包裹住的肌肉。她是个苦活的女人。而现今，她依旧没有摆脱命运。就在天晚上，妹喜还行兴地说她在推拿馆帮了很多残疾人。奉献使她快乐啊。梁妹喜，你真是个脑不灵光的蠢家伙。你被那个叫楠哥的老板占大便宜啦。你一人多职。是前台，是推拿师，还是堂的打饭阿姨。什么苦的，什么累的，什么重的，都给你这个看得见的人来。两千来块钱，着一万块钱的工作。真是个缺心的傻货。显而易见的，妹喜是受到老一辈意识的洗脑、无条件相信勤劳致富的女人。她那变形的手指和糙的肤，就是她履行人生原则的证据。我忍不住嗤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