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炤睑垂落,雪白指尖儿慢慢拨动手上的伽楠碧玺十八罗汉手串。他不言语,冯敬和其余人鞠躬屏气,偌大的中殿鸦雀不闻。朱厚炤吃了一茶,半日笑,“伴伴孝敬的心意朕知了,抄经不拘时节,虔心自然灵验,伴伴日常保养为要,莫令朕忧虑。”指了殿里伺候的一名侍扶冯敬去歇着,又赐厢豆腐一品,老米膳一品,酥油豆面一品,金碗装的满满一碗很烂的海参炖肘。冯敬有了年纪牙不好,这些个吃都是容易克化的,他还很嚼得动。可见诰承帝用心,非是表面眷重。
胡乱整理一番,飞也似的到了院门,两个女孩心里,这里才是真真儿的家,自幼上来,姑娘宽容护,吃的穿的跟主一样,宝簪珠,生惯养长起,从未受过一日委屈,了这门,就都成了孤魂野鬼了。一面想,一面来,只见一群人在那里张望垂泪。原来菘蓝紫芙几个早得了报信,大家迎上前,又悲又喜,纷纷执手相看安,又禁不住的唏嘘抹泪,周嬷嬷一旁站着也不住念佛。
袁宗廷想起善荣在床上哭的满脸是泪,从到尾不停挣扎,死活不肯顺从,醒来后恐怕轻易哄不回转,皱着眉,“既这等孝心,便领去姑娘屋外跪着,看姑娘歇午觉醒了再发话定夺。”俩人细揣此话,竟当真更改了置,忙的稽首领命去。
京墨和槐米得了消息,死里复生一般,喜极而泣抱在一起。他们亲娘听闻天喜地,恩趁愿不尽,掏了上所有十几吊钱给两个执事。既然不叫去,二女是姑娘贴伏侍的,素日连耿爷爷也十分谦逊对待,俩人连连摆手不肯收受,嘴里称呼“姑娘”,支使小丫们快快搀起,扶去换衣裳梳洗,收拾妥当好回去姑娘院安置,连两位老媳妇也打发了婆挽着好生送府。京墨槐米不计较二人前倨后卑的态度,千恩万谢的辞别去了。
袁宗廷到了前面厅,回事人来回:“陈老爷一直等在府里,求见侯爷。”袁宗廷今日是必然在家里守着善荣的,横竖无事儿,便命带了上来。陈荣跪在地碰请安,满脸惶恐,泪乞恩求大都尉饶命。他不肯离去,侯府人也不拘着,方才亲信悄悄的来报给他,左少监曹钰了诏狱。陈荣知事不好,忙问是为何。亲信也不得主意,回说里刚传的消息,圣上早起龙颜震怒,曾将曹中官召了去问话。
冯敬伺奉诰承帝早膳时不慎打翻一只装小菜的银葵花盒。主仆二人深厚,朱厚炤并未怪罪,见冯敬右手簌簌抖索,关心的问是伤了,还是病了。冯敬推说人岁数一大就不中用。朱厚炤不信,执意的召御医上来,他才如实回了这些日夜里抄经至三更将尽。冯敬每年都为诰承帝手抄《金刚经》供奉生辰祈寿,诰承帝四十岁后,添了《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祈福。朱厚炤是知冯敬这个习惯的,心疑惑,天寿圣节尚有数月,往常他并不这个时候抄写。冯敬解释今年增抄《妙法莲华经》和《大威德明王法金轮佛炽盛光如来消除一切灾难吉祥陀罗尼经》。《大威德消灾吉祥陀罗尼经》才一卷也就罢了,《妙法莲华经》七卷二十八品,六万九千余字,熏沐谨拜,虔诚手写,确系十分费神费时。
,不知究竟是允了没允,却见侯爷突然立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