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瘦长的倒影映在岸,如天桥月,如桂影纤纤,这会天还不大亮,常人都打着灯笼,只有他向月借了几尺光亮,慢慢往回走,京畿路不平,他脚程又快,一脚踏坑洼池险些摔跤。
“我走啦。”苍时展颜一笑,扭跑开。
后来恍神许多年,珠璧转,日月,他早已凭借信认祖归宗。谢谦站在桥上目送表妹离去,明月连在地,随卿远去。不想苍时忽而快步折返,捧着鲤鱼花灯,气冲冲鼓着脸,蛮横地他手中:“送你了。”
那其他愿望呢?也会灵验吗?
他举起鲤灯:“这是什么?”
谢谦年少尚为琴师时,曾有一个束之心中许久的困惑,他不知此灯是何人所留,是有意或无意,但确实支撑着他走过了那段苦暗长路,罗珈离去,新伊始,无论他何时仰,总有明灯悬于眉间心上,为他照明前方陡峭空寂的山路。
。
苍时哼哼一声:“你就嘴吧。”
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竟是灵验了。
他抬望去,是一只檐赤鲤灯。
“我在市集上找了好久哩,才找到一个和那年差不多的灯……那年我过得可舒心了,想来是很有用的,你就收着吧。不许丢啊,过几天我去府上找远南玩,要检查的。”
谢谦说:“我只是拒了其他人的花灯。”
从夜里到现在,罗谦拢共只对罗珈说了两句话。他知罗珈不会怪他,她躺在棺中长睡,俗世烦扰与她再无系,抛却那样悲伤那样痛楚的岁月,所有前世今生的罪孽都已用血与泪赎完,自此一洁净,罗珈要快乐地去到辈,不要再上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我走了。”
罗谦慢慢行于长街,脚石板路遗着昨夜的爆竹碎屑,铜锣鼓声渐响,坊门将开。
如今意终平、抹憾消,斩雾散霭,拨云见日河山,遗灯之恩,没齿难忘。
谢谦提灯看她跑向正在挑花的谢彦休,被人一把搂在怀里。他垂首打量着手里的灯,那一尾红鳞如炽烈的焰仰吞千束烟花,掀起火织的鲤咬开他的指尖,一直游到他空的心,见风涨势,落长夜火银,燎起不能扑熄的悸动。
地上还放一只小杌,想是量不足,谁挂的呢?罗谦放在侧的手掌微动,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来,将鲤灯取檐,他低看仔细了,只觉有些熟悉,却总想不起来曾在何见过,锣鼓人行,红光晃着了满地,为他照亮前路。
他张言,又有些迟疑,终是合唇。
“花灯呀。”苍时提裙要跑,犹豫一回看他:“今夜要有姑娘送花灯才叫好呢,你怎么一个都没有?看你可怜的份上,我送你一个。”
他郑重地在罗珈墓前许诺。
“……再等等我,我定为你报仇。”
罗谦抚平衣上的褶,面平静,纱样的红飘来,落在他眉前,一如当年那小僧的僧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