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略缓了缓，听泉已经近在前。

过半掀的竹帘。

        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李重萤并不信他没有旁的想法，“讲实话。”

        女孩麻利地扎，在地上踩实了，又扭过，了声“谢谢阿姊”，掩着荷就往那跑。李重萤追着她窄窄的背影，好奇地张望了一，到某种说不清不明的艳羡，一腔好心慢慢跌回谿谷，她放帘，倚在窗边听风。

        谢珣安抚她，“不是这样的。”

        漫天都是洁白的芦花，不远的金松，一只乌木颜的短篷泊靠在岸边。此时没人过河，披蓑衣的老艄公坐在篷外，着蕉扇，正在围炉煮饭。

        “铃娘——”

        当街的酒垆里，上包着深蓝巾的妇人站在槛里，锁住柳般的一双眉，朝着外叉腰吆喝，约莫是阿娘唤儿女回家。

        视朝时见一见丞相，心也能好上几分，他日此人若得造化充掖，必然是一代祸乱风云的妖孽！君王不早朝，便成昏君；成了昏君，就要亡国。

        她选择地不听，用力扇了扇宽大的袖笼，假装这是愁伸过来的脸，“那是怎么样？”

        “送你。”她将一荷包桂花糖都给小女孩，也不忘告诫她，“不要多吃，牙会烂掉的。”

        如果将这个当殿试论辩的题目，想必就算是最聪慧的士也会满面羞愧，最后无地自地死去。

        丞相的怒气无声无息，像天里的雨，暗匣里的针，屋檐上的珠。无数向他涌来的探究，无论好的坏的，都被阻截在城之外，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刚才一直不曾开，在她和铃娘说话的时候，他就保持着适宜的默然，低看书。丞相是个秀外慧中的人，有一双剔透的慧、一副玲珑的心肝，分明顺和得没有脾气，变脸时却也有着裹挟雷霆迎面冲来的威厉。

        短窄的帘影横来，排在长衣错综的花纹上。他将手臂带着袖一并抬升，霎时遮住外的日光，蹄声一刹，轱辘有两个时辰的的车终于停了。

        “恐怕……”

        那张端庄而丽的脸，胎质薄脆，在秋光的照映显得妙如珠玉。李重萤有一张好脸，在掖如云的人中已经算是挑，而谢珣更是眉目如画，和曾经冠绝练京的先帝相较起来，竟然很有一较的气势，不输天潢半分，当真是绝！

        她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这算什么？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还是说皇帝连这权柄都要仰仗阉狗的脸？简直有一火烧到李重萤的天灵盖，“难孤还没有让太常寺多添一支乐舞的权力？”

        皇帝的要求不算什么异想天开，却有犯难掩覆在他神秀的眉里，“这几年的万寿节，太常寺都是着旧典吩咐去，现在要改，要与太常寺卿细谈其中关节。等太常寺卿的意见无误了，还要和掌印过话；等掌印承了，还要在朝上与百官谈一谈。”

        “瞒不过陛。”他拱了拱手，坦然，“太常寺卿殷良夜是宣王的人。”

        他“咦”了一声，放书，思量的神，“陛想在万寿节上添设新的礼乐？”

        她光顾着咒骂李邺和愁，心里有十分的无援，不由得疑心丞相也有同样的目的，举目朝他视过去，遽然间愣住了。

        宣王李邺，时年五十六，先帝尊贵的小皇叔，平日里拉个老脸，是个老不死的东西。

        轭首挂佩鸟形的銮铃，金在空腔里，绵铃阵阵地回在长街之间，虽没有大雅里“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的威显和气焰，却也自有一种奇特的悦耳。她问谢珣，“将銮铃放在太常寺的雅乐里如何？”

        她本没这样想的，只是单单觉着好听；但丞相都这样说了，显然是经历过一番忖度，又何必拂了他的面？李重萤琢磨了一，觉得并无不妥，慎重地了，回：“确实如此。”

        “让教坊司来排。”他侧过脸，觑向她那端竹篾横成的窗，“不必经过太常寺卿。”

        好啊，真行啊。怒到深，她反而气得发笑，肩膀不住地颤抖，孤的朝堂……还是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