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他招呼,唇边气逸,在薄雾之中,“怎么来了?”
小狗闻言,果然回朝他跑来,又在脚边停住,垂尾巴,低认真嗅探生人气味。正想摸摸它的脑袋,不想对方猛地打了一个响鼻,重新摇动屁,扭奔向别撒去了。
因那菜篮满满当当,又问:“都买了些什么呢?”
“我正要去倒,顺瞧瞧药熬好了没。”
这话说的在理——家中炭火尽齐备,然而冬储所需事繁杂,棉花絮绒暂且不提,光是材也要耗上一番心力置办。祝晚棠在心底默默筹算添补,遂与对方协商约定,拿三两银预购一整猪,只等立冬以后宰杀送来,他好制成酱肉。
他先是来到铁铺,向袁二婶结了尾款,又往棉花铺定了两床新被,这才沿街北上菜市,开始采买。
见是祝晚棠还家,她莞尔轻笑,一莲青颜独立风中,自有濯然气韵。
见有人经过,老者略略抬动烟杆,算是打过招呼。
松月镇上每隔五日方可逢集,今天虽不赶巧,仍有许多小贩支着摊售卖时蔬肉。他原本只想买些板栗,但见荸荠新鲜,顺手买上一袋,又看山药脆,想着可以上排骨熬汤健脾益气,于是再选一斤放菜篮。
待回了家,已过辰时,方合上门,一阵清寒卷地而起,斜雨天风满院,他搓了搓手,忙往厨房钻去。
对方随之停步回眸,氤氲烟,显一张工笔细腻的芙蓉面来。似是刚刚梳洗过,眉角梢尚且湿,一缕墨发沾了,蜷在额角,像是画师随手一划,落成肆意生长的。
苏柔稍稍侧,手中木桶。后厨设有一石缸,平日储蓄废,专供洒扫使用,使人不必来回折返井边。
再走几步,一只黄黑花的幼犬自墙里窜,踏过洼,沿阶来回蹦跶,在湿泥留小小梅爪痕。祝晚棠认那是周寡妇喂养的小狗,唤作「福仔」,于是朝它嘬嘬两声,亦唤:“福仔,过来过来。”
左面大宅里的家长正在训斥孩,因他不肯完成课业,更因他早起拖拉,耽误上学时间;右侧角门背后则站了个姑娘,同她娘舅商议来年婚嫁事宜;最为闹的当属前方阁楼里的一对夫妻,互相吵架拌嘴,约莫是那男方宿醉初醒,吐得满床狼狈,他的女人恼恨极了,却还收拾好了被褥,抱至楼沟清洗,只是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几乎盖过院里的鸡鸭啼鸣。
走巷,便彻底小镇的人间烟火中。
那些声音漂游雨中,不免喧嚣熙攘,祝晚棠有意放缓了步伐,安静路过众人的琐碎喜乐。
转过前院,余光忽尔瞥见一抹纤瘦影,正从廊款款走来。
祝晚棠恐那路上风邪侵,于是三两步凑到妻前,把手上菜篮一丢,手慌脚忙地褪长袍披在她的上,遮御细雨:“待会我把药端过来,你先回屋吧。”
临近巷,房屋布局陡然紧凑起来,墙垣抵住墙垣,仅余几尺距离,从中生长着半枯的地锦枫藤,密密麻麻簇在一堆,可是仍有空隙,足够令那些纷纷杂杂的人声穿交错。
如此左挑右捡一路来,双手大包叠过小包,堪称满载。
,迎着薄雨愁风,悠悠然起一杆旱烟,甚是自在。
祝晚棠哑然一笑,顺着石路继续慢行。
有明的肉觑准时机,与他计议:“再过半月便是立冬,相公初来乍到,家中难免短缺,何不趁着丰收时节多多囤货,省得每日外奔波啊!”
途中偶尔也会遇见三两邻人,彼此笑问好,复又各自散开。
他实在喜这段路程。
“不妨事,咱们一起过去。”苏柔略一摇,五指轻轻扣住丈夫手掌,贪着这份贴不肯离去,执意随他并肩同行。见他肩湿濡,满面汽,不免唠叨起来:“外面着雨,也不带把伞就去。”
祝晚棠重新拾起菜篮,掀开布盖,一五一十与她说明:“这上一层放了板栗、茭白、山药和脆柿,面那层有两斤红糖、两斤排骨跟三斤细面。”说着提起右手,展示那份被油纸仔细包裹的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