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笃定,当然是有前例,他曾在一趟生意中抢先挟持过一个女人,而那女人的丈夫见状,居然真的彻底放弃抵抗,只求能给妻活路。
通常他先断掉雇主手脚,人不至于逃得太远,方便随时逮回,而后当着丈夫面前奸污他们的妻。他衷于凑近观察那些绝望面容,听着惨叫咒骂混合求饶,总令他产生奇异的平静与满足,好似借此足以藉半生的困苦潦倒。
况且恶习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他今年四十有八,上了岁数,动作难免迟缓,早不适合与人搏斗,加上近年时局稳定,皇帝严令整顿各州治安,陈五不得不来回辗转离多地,躲避官府追查。风尘奔波中,早就歇了犯案心思。
亭外的车轻微晃动起来,须臾之后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拾起鞭,蹄声再度飒踏上路,依旧向着小镇方向行。
车轮向前疾驰,碾过那些亡者们的哭嚎之声,八鹊亭近在咫尺。
仿佛冬眠毒蛇嗅到腥气,望顺着阴冷巢一路攀爬,急不可耐地想要大啖血肉。
伴随一阵刺耳的长声嘶鸣,车不可逆转地跌坑洼,复又跌跌撞撞冲,险些侧翻路旁。
他莫名有些惴惴,暗中握紧刀柄,决意提前动手。于是深呼一浊气稳住心神,这才回敲了敲车帘旁的木板,低声说:“祝相公,这里了状况,你来看看吧。”
原本只想当普通差事完成,可等对方牵着妻坐上车时,他还是不由自主想要握刀。
陈五默默估好距离,掐准时机,猛一挥动鞭,击在背之上。
寒鸦忽然振翅越过枯枝,惊破树林沉寂。
不久之前,陈五跟随商队抵达京城,在驿站碰上这位祝相公正在租车,因他曾往返松月镇几次,熟悉路况,故而一陪同引路。
对于杀人掠货一事,他算驾轻就熟,却自认为不是个图财害命的恶盗。
陈五把刀掖衣袍,仔细藏好,再悄然挑起布帘一角,透过隙朝里窥探。
而陈五毫不在意,他自有一条发途径,那就是劫杀年轻夫妇。
不过是个坏病罢了。陈五想。
顾虑到自年纪与将来颠沛生涯,陈五不愿铤而走险,何况祝相公壮,万一不慎失手留活,恐怕再无安生日,因而他尽力表现正常,就像对待普通客人那般络周全。
陈五心底清楚,对方年轻力壮,万万不能正面冲突。所以他预备冲过洼地,引发磕碰,藉此将祝相公哄骗车,趁他帮忙查探路况之际,再施手段行制服。甚至不需去主动攻击,只要能把刀架在他妻的脖颈上,依这二人恩程度,想必祝相公自会对他言听计从。
前方八鹊亭地势特殊,那里有一小小坑洼,平日往来倒无影响,只是车行速度过快,自然会发生剧烈颠簸。
寒风急速掠过耳畔,他的开始发抖,呼的雾团逐渐重,手心却得几乎握不稳缰绳。陈五到久违地兴奋起来,但这一切变故并非由那殊丽女所引发——对他来说,所有的丑胖瘦都不重要,她们只是一个符号、一种象征,作为可以的容存在而已,用完就可以随意破坏掉——他是为即将由自己引发的残酷人祸而战栗。
啊,难怪祝相公如此上心。
布帘重新被人掀开,年轻男探脑袋,正好对上那把明晃晃的刃尖。
他时不时看向脚藏刀位置,反复怀念利劈开筋骨的,在忍耐中煎熬度过了两天——直至车厢传来女人那声咳嗽,杀意终于顷刻爆发。
陈五原想借势将人甩,熟料一番震来,车中不仅未有碰撞响动,便是惊呼也不见半声传来,一阵颠簸乱之后,竟然陷诡异而平和的安静。
陈五暗中打量着对方面孔,心火愈发炽烈,恶意更似野草疯长。
车厢无窗无灯,光影晦暗,依稀可以瞧见两人影坐在末端,抵着,正相互依偎,姿态亲昵。此时女人摘帷帽,原本容貌,由于距离关系,陈五看不真切,只觉她的肤极白,莹莹泛微光,实在罕异非凡。
期间他曾跟随祝相公搬运行李,只觉件甚多,且都沉重异常,其中有几个漆墨箱最为特殊,夫妻俩个似乎对此颇为在意,用了三层缎严密包裹,生怕路上有所磕碰。
……年轻、富有、护妻,这样的人生一定和顺遂吧。
想来里面存放了相当贵重的财,所以如此小心翼翼。